最終章
                    淚之章



死亡。
我以為會是一切的終結,然而為什麼我所擁有的死亡就像沒有盡頭的黑夜,沒有恐懼,只是無窮的等待。
哈德斯一廂情願地將我們復活。
潘朵拉的琴聲猶如天籟,沒想到冥府會有如此優雅而美麗的代言人。
“如果取來了雅典娜的人頭,偉大的哈德斯會賜給你們永久的生命。”潘朵拉停下輕拂著琴弦的手,抬起低垂的眼簾。
我順著她的目光仰起頭,高高的穹頂上描繪滿了長著雪白翅膀的天使。
“永久的生命,傳大的哈德斯真是善良,對雅典娜的聖鬥士也這樣慷慨。”一個匍匐在高臺邊的冥鬥士抬起他醜陋無比的臉。
“哲洛斯,閉上你的嘴,小心嘴巴裏的舌頭。”站在不遠處一個神情陰鷙的男人開口,他留意到我們的注視,便昂首闊步地走到了我們面前。
“我是天猛星拉達曼迪斯。”他冷冷而不屑地開口。
被喚作哲洛斯的冥鬥士連忙退到一邊,小聲地嘀咕起來。
我轉過頭,第一個對著冥府的統治者彎下膝蓋,與史昂他們的猶豫不同,在他們眼裏我一定是顯得那樣急不可耐。
“您真的認為那些黃金聖鬥士會去取雅典娜的人頭嗎?潘朵拉大人。”在我們剛步出大門時拉達曼迪斯便問道。
潘朵拉並沒有回答,優揚的琴聲在身後再度響起。
史昂默默無語地走在我的前面。
“教皇。”我忍不住喊他。
他回過頭,黑色的披風在冥府的寒風中逆風飛舞著,與十三年前不同,在斗篷下若隱若現的臉竟是我從未見過的少年的外貌,他看上去那樣咄咄逼人,深紫色的眼眸如同閃亮的針尖,一直看到我的靈魂深處,我禁不住避開他的逼視。
“你以為我會因為你殺我而耿耿於懷嗎?”史昂竟然微笑。
“啊?”
“你不覺得一切都是神祗的預謀嗎?”史昂歎了口氣,“一到聖域我不得不第一個面對自己最鍾愛的徒弟!”
他加快步子,將我們遠遠的拋在身後。


聖域的風吹到我的臉上,帶著前世記憶中的絲絲寒意。
我仰頭凝望最高處的聖殿,這個曾屬於我的聖域依仍如生前記憶中那般雄偉地矗立在我的面前,正無聲地等著我們的突破。
阿波羅迪突然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停下腳步,他似乎很享受這世間的風帶給他的愜意感受。
“阿布羅迪,沒時間給你磨磨蹭蹭了。”我抱怨。
 “這世間的風果然和冥界不一樣呢,撒加你就這麼急著去看他嗎?”阿布羅迪將迎著風的臉轉向我,眼底裏全是嘲諷。 
我被他說中要害,禁不住便要發怒。
“沙加正好好守在處女宮,正等著我們去殺他呢!”阿波羅迪不動聲色地望著我,笑意裏滿是自信與輕蔑,“撒加你可別忘了,這次我們可以為正義而戰呢。”
為正義而戰,這樣的話竟如此輕鬆地由阿布羅迪的口中說出。
“只不過這一次又要背上叛徒的罪名,”他瞥了一眼邊上的迪斯,喃喃道: “迪斯倒無所謂,反正名聲也已經壞透了,和我阿布羅迪一樣,所以再幹壞事也沒人會感到吃驚的。”
我望著他沒有說話,怒氣卻慢慢地退去了。
我舍去尊嚴向冥府低頭換取這十二小時幻影般的生命,所謂的拯救世界只不過是一個好聽的幌子,我自私地希望這征程的目的只是去給他一個擁抱。
“先走了。”阿波羅迪見我並無反應,頓時覺得無趣,他頭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在一旁一直沈默著的迪斯沖我咧嘴笑了笑,飛速跟了上去。
“卡繆,你和我有著同樣的目的嗎?”我問已跟上來站在我邊上的卡繆。
卡繆淡淡地笑了笑,“您還記得那天的雪嗎?”
我點頭。
“只是米羅問起我西伯利亞有多寒冷?”卡繆頓了頓,“我們真應當為正義而戰吧?”
我釋然,人總是對無法再擁有的東西充滿留戀。
“正義?為和平而戰?”我輕聲笑。
“和平的代價一向都很高,自古以來,和平就是以無數人的犧牲作為代價的。”卡繆避開我詢問的目光。
“喂,走得那麼快。”修羅從後面趕了上來。
“哈德斯只給我們十二小時。”我回頭。
“我還不忍心對阿魯迪巴出手呢。”修羅在身邊輕聲嘀咕著。
“到時下得了手嗎?”我向他們確認。
“你呢?對沙加下得了手嗎?”修羅笑,“沒時間去想兒女情長了不是嗎?”
我昂頭,鐘樓的火不知被誰點燃,正在熊熊燃燒。
我們不得不加快步子,追趕已經看不到身影的阿布羅迪他們。
白羊宮。
穆煞費苦心地將趕來作戰的青銅聖鬥士送走,又將阿布羅迪和迪斯提前送回了冥府,卻沒有擋住我們前進的腳步。
他的水晶牆在史昂的面前不堪一擊的裂碎,幻滅成點點星光。
我看見自己的冥衣在月光下泛著冷冷的寒光。
我已經不想再去回憶穆與我目光相接那一刻的震撼,我飛奔著,想把一切都遠遠地拋在身後。
史昂仍和從五老峰趕來童虎對峙,久違了二百多年的昔日戰友以這樣的方式見面真叫人啼笑皆非。
每一場戰鬥是那樣令人不耐和厭惡,我只是想著趕快脫身。
 “哥哥。”是加隆的小宇宙。
拖住了我在雙子宮前的腳步。
“有人在守護雙子宮。”修羅沉聲道。
“讓我先進去。”我向漆黑一片的大廳走去。
“哥哥。”如此溫柔的呼喊。
黑暗中的雙子座聖衣泛著曖暖的光。
看不見加隆的身影,聲音卻如此清晰的傳入腦中。
“加隆,你在嗎?”我失聲道。
“我想替哥哥恕罪,所以代替哥哥來守護雙子宮,來保護女神,但我們要無可避免在成為敵人啊。” 
我冷笑,看來他終究難以逃脫自己的牢籠。
“哥哥又要背負叛變的惡名了,這次是如此明目張膽啊。”
“別說笑了,想阻止我的話就出手吧。”
 “我怎麼會對哥哥出手呢,現在哥哥的心大概快要痛得裂開了吧,哥哥太善良了,邪惡的那一面也已經被你完全拋棄了吧?現在的你完全是為正義而戰吧?”
“囉嗦!你回來保護雅典娜嗎?”
“當然。”
“這個世界也會有你想保護的東西?”
加隆不語。
 “別跟我玩這種伎倆。”我怒喝道。
聞聲而來的修羅和卡繆並排站到我的身邊。
我出拳,雙子座的聖衣裂碎一地。

我終於穿著骯髒的冥衣踏上處女宮的臺階,剛才巨蟹宮的出拳似乎對處女宮造成了不少的破壞,目光所及之處儘是震落的亂石。
而沙加,平靜地坐在蓮花座上,我們的出現似乎並沒有引起他任何情緒的波動。
我失望到幾乎要癱瘓在地。
戰鬥。
冥鬥士們在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下被送回冥界,我知道那是擾亂處女宮的清靜所付的代價。
他睜開眼,雙眼中有讓我膽戰心驚的必死決心。
“跟我來吧。”他走下蓮花座。
“到什麼地方?”修羅忍不住問。
“死的地方。”
推開門,沙羅雙樹園的呈現在我的面前,一如記憶中那般靜謐而美麗。
往事像打了記憶的閘門一般洶湧而來,他慢慢地走在我們的前面,我所想說的話卻哽在喉頭。
“為什麼會是你來為我送行?”他突然間放慢腳步,讓我靠近他的身畔。
我無語。
他回頭瞥了我一眼。
我賭氣似地別過頭。
“只是這次離別又會是多長時間再能重逢?”他的眼中似有淚光,卻始終沒有落下,“如果再重逢的話是不是還會像現在這樣?”
他淡淡的感慨,而卡繆和修羅善解人意地遠遠跟在身後。
“我不知道。”
“出手吧,時間不多了。”沙加的目光落到沙羅樹婆娑的樹影下。
我回頭望沈默著的卡繆。
卡繆別過頭去。
“為什麼讓我們進行這樣的戰鬥?”我咬牙切齒地問道。
沈默著的沙加向我們使出天舞寶輪,沒有半點的猶豫,剝奪著我們的層層意識。
我傷痕累累的肉體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心卻被撕裂了一般。
沙加從容而不迫。
“使用雅典娜的歎息吧,在我天舞寶輪攻擊下,你們不能進也不能退,如果還想活著到雅典娜面前的話,就不要再猶豫了!”
雅典娜的歎息!
我們為什麼必須要使出如此卑劣的招數?
我一遍又一遍地追問著自己。
身不由已地為正義而戰嗎? 
生前被善惡交織的靈魂折磨得寢食難安的自己已不復存在,而現在完全為正義而生的自己為什麼陌生得讓我心生恐懼。
巨大的響聲,就像整個世界崩潰的聲音。
我再一次不得不屈服於神的強大,我這雙被稱為可以粉碎天上星辰的手竟然那樣無力的垂在身側,而曾經美麗得仿佛極樂世界的雙樹園已成為我腳下的一片廢墟。
剩下的只是那兩棵剛剛開花便要凋謝的沙羅樹。
讓人意外的是他的身影並沒有消失。
“花會盛開,然後凋謝,星星會閃耀,但總有一天也會消失,就算是這個地球也好,太陽也好,整個銀河系也好,還有最偉大無窮的宇宙也好,總有一天,死亡的時刻也會來臨,那麼,人的一生,如果這此相比的話,就是一瞬間那麼小的東西,就在那一瞬間的短暫時刻,人會出生,愛著某人,憎恨著某人,有歡笑,有淚,戰鬥受傷害,有喜也有悲,然後就被死這個永遠的睡眠包圍著……”他微笑著訴說。
“怎麼回事?”修羅大驚失色,他奔上前去,“沙加沒死,這不可能。”
“沙加已經死了。”卡繆輕聲道。
“沙加!”修羅舉起的手折斷似地垂了下來,這是女神賜予讓他感到無比榮耀的聖劍。
冥府的妖蝶仍在空中飛舞著,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沙加在我的眼前灰飛煙滅,像适才掠過身畔的一陣風。
我手裏握著的是他的佛珠,還殘留著他的余溫。
寫著阿賴耶識的花瓣隨風飛舞著一直飄向遠方。
加繆他們互相扶持著退了出去,沙羅雙樹園中重歸寂靜,時光似重又倒回從前。
小小的你倚在樹下,我俯身拂開你額前金色的頭髮。
“想要什麼樣的生日禮物?”
你輕輕搖頭。
“如果你想要天上的星辰,我也摘下送到你的面前。”
我低聲絮語,終於流下淚來,那眼淚燙得像要灼傷我的面頰。
我從冥界急急趕來,卻發現我們依然被分隔在生命之河的兩岸,我在此岸,你在彼岸,我們不停擺渡,卻永失彼此。
我蹲下來,像失去了賴于生存的力量,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而我似乎更願意在這個地方就拋棄這充滿著冥界死者氣息的軀殼。
雅典娜那溫暖而充滿愛意的小宇宙正在呼喚著我。
我搖搖欲墜地站起來。
罪人。
每一個注視著我的目光都狠狠詛咒著我。
艾奧利亞虎視眈眈的望著我,恨不得即刻就將我生吞活剝。
穆接過我手的佛珠,不,簡直是從我手中狠狠地奪去。
“你們到底要作惡到什麼程度?”艾奧利亞的手直指著我的臉。
穆擋住了他。
“別擋我。”艾奧利亞粗暴地推開穆的手。
從天蠍宮趕來的米羅怔怔在站在門口,用不可思議的神情注視著我們。
“走開,不想死的話走開,”我沉聲道,“雅黃娜的感歎我不在乎用第二次。”
“撒加你別忘了,我們也有三個黃金聖鬥士!”米羅一字一句道。
我一怔。
雅典娜的感歎卻已使出,勢均力敵。
紫龍的到來打破了兩股力量短暫的平衡。
終於傳來了雅典娜制止戰鬥的聲音,沙加臨死前所要傳達的東西看來她已明白,只是這樣的代價是不是太過巨大。
聖域的最高處,雅典娜的石像高高的俯視著傷痕累累的我們。
我緊緊地盯著那個石像,看來史昂還沒有復活女神的神聖衣,為了不讓冥鬥士發現這個秘密我們一直堅持戰鬥到現在,而這樣不得不進行的戰鬥讓人痛徹心扉。
渾身是傷的加隆似乎顯得有些狼狽,他捧著那只我永遠也不會遺忘的盒子來到我的面前。
是那一把黃金的短劍,它簡直就像是一個楔子一樣牢牢地釘入了我宿命之中。
“哥哥,拿去吧。”
他的臉上流淌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眼淚。
在我熟悉的地方,還是同樣的戲碼,只是這次是我們的女神,她將短劍刺進了自己的咽喉。
我聽見了自己呼喊她的聲音,悲壯而無奈。
命運是何等的相似,而讓悲劇一次又一次的重演。


潘朵拉剝奪了我們僅存的最後一絲力量,作為我們對她不敬的懲罰。
她在聽到雅典娜已前往冥府的消息後顯然有點驚慌,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陽光從穹頂的天窗中一瀉而下,十二小時的生命已走到盡頭。
哈德斯城在一片混亂中崩塌,似乎預言著即將開始的戰鬥會是多麼驚心動魄,而我們竟然因為死亡而得以倖免。
在迷茫的黑暗中。
我慢慢地向前摸索。
奪目的光輝,太陽一般耀眼,是久違的黃金聖衣的光芒,女神再度將我喚醒。
我們果然是神手裏的棋子,這是不可避免的宿命。
歎息之門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那被稱為冥府最黑暗的地方,現在必須又要我們捨棄性命帶去光明。
而門的那端,是我們永遠也無法涉足的極樂世界。
哈德斯,掌管著死亡的神卻沉睡在沒有殺戮的極樂世界,真是莫大的諷刺。
我拭去眼淚,看到你的背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裏,由模糊轉為清晰。
你就在我觸手可及卻又無法到達的地方。
“我們又見面了。”我對著你的背影輕喊。
“只是很快又要分離。”你的聲音輕得近乎耳語,埋沒在同伴們的淩亂而堅定的腳步聲中。
昔日的戰友彼此微笑著。
“我愛你。”我凝望你。
我們的聖域不應該存在這樣的情感,但是我愛你,我第一次坦然面對自己的感情。
黃金聖衣共鳴發出的巨大聲響蓋住我的聲音。
我們終將再度沉入永恆之夜。
也許要不了多久,失去生命的我們又要再度被神喚醒。
復活,戰鬥,然後死亡。
我們就像是被固定在命運之輪上的傀儡,全身都被看不見的絲線捆綁。
那麼,沙加,你呢?
你轉身。
回眸。
然後綻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END

 

最後謹以所羅門王的一段話結束這個故事:(本人是因為這段話才想出要寫這個故事滴)
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收穫也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
。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

 

 

我就是喜歡這樣的文吧......(苦笑)

一方面是因為撒卡本身的雙重性格,和殺了教皇冒充...就是容易造成悲劇的發展吧......><

真的非常感謝大大的同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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