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樂章


                    日全食

星樓。
穆站在身後的不遠處。
“你怎麼會來?這裏是禁地,打算來看日蝕嗎?”我冷冷道。
“我敢於踏足之此,就已經打算無視於那個禁令了,教皇大人。”穆從容地走到我的面前。
“放肆!”我怒道。
“我的恩師史昂在我小的時候曾帶著我登上星樓,我從那個時候便開始違禁了吧?他教我認識夜空中的星辰,辨認自己守護的白羊星座,”穆無視於我的惱怒,卻陷入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他用嚴厲和溫柔陪伴守護著我們的成長。”
我擺出不予理會的表神。
“而現在,我的恩師史昂,他正躺在那個屋子裏吧?也許用長眠更為恰當吧?”穆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一處房間。
我頓了頓。
“從某種程度上也許應當感謝您,二百多年的歲月對一個人來說興許真的是太長了吧?您說是嗎?”他竟然如此輕鬆地談起十三年前的變故。
“我沒有回答的義務。”我扭過頭去。
“恩師曾經不經意地問過我,穆覺得讓誰來做下一任的教皇比較好,我總覺得師傅為什麼要問那麼年幼的我那樣的問題,我總是搖頭。”他被自己的回憶所深深感動,神情變得愈加溫柔,“在我的眼裏,艾奧利亞是那樣充滿著正氣的一個哥哥,他讓我想起一望無際的晴空,在他的心裏看不到一絲陰霾,而您呢,又是那樣溫柔而盡職地照顧著我們,像柔和的月夜,暖暖的包容著我們,我真的不知怎麼樣選擇,所以才會對著師傅說出讓兩個人都當教皇的可笑話語。”
     我冷笑,人常被選擇所困擾,看來連史昂也不能免俗。
“可是師傅卻說,他也覺得雙子座的您似乎更有領導的天分與才能,但女神歷來都有不能讓雙子座戰士做教皇的規定,只是因為雙子座的戰士必定會是一個連自己的內心也無法掌控的人。”穆若有所思地望著我,似乎在我臉上尋找答案。
“可笑!神的許多決定都那樣愚蠢。”我揚眉。
“但是沙加不同,他曾對我說過,這個世界是為你而存在的,說那話的時候絲毫沒有對世人的憐惜之情。”
我仰起頭。
太陽正慢慢地被月亮所遮掩。
愛情海海面的波光隨著光線的暗淡而慢慢褪去,這個大地像是又迎來了溫柔的傍晚一樣,連喧囂在海面上空的海鳥也停止了飛翔,降落到岸邊巨大的岩石上休息。
“他說他愛你,在你坐到教皇寶座上卻沒有向我們宣佈你的真實身份前,在我們親手栽樹的沙羅樹下,他說他愛你;在你在我們面前褪下一切偽裝站在高處時,在我隱居的帕米爾高原上,他說他愛你。”穆有臉上已沒有了笑意。
“那又如何?”我別過頭,怕被他窺見眼底的動容。
“您一開始就知道了吧,所以您才會在你們的戰鬥中立於不敗吧,他在您的面前如果承認了愛,便是徹頭徹尾的囚徒了吧?那個違背自己心內的沙加讓我覺得陌生而危險。”
“危險?”我的心猛地一顫,沙加的確在我的面從來也沒有承認過愛,那麼我的篤定又來自什麼地方? 
“糾纏的盡頭是毀滅吧?”穆打斷我的思緒。
“我不在乎。”
“可是您呢?卻與他完全相反吧,只要他與你相處,哪怕短得只有一秒鐘,第二天,我就可以看他的臉上找了哀傷和痛苦,所以我才會懷疑您到底是在愛他還是在傷害他?”
“愛嗎?我給了你們那樣的錯覺嗎?”
“可是他愛!”
我低頭掩飾自己難以克制的動容。
“愛?沙加所認定的愛便是絕對的服從和不求回報的給予,他甚至原意為您背負起一切的罪孽。”
“那是他一廂情願。”
“但願如此,在我們眼裏,你們是那樣相像的兩個同類,彼此吸引卻又彼此傷害,難道愛上自己的同類真是有那樣痛苦嗎?”
“你試試看?”我在心中冷笑。
穆不語。
“別用一副說教者的樣子來對我說話!至少現在我還是這個聖域的統治者。”我再度恢復冷漠。
“他回印度只是狼狽到想用逃避來結束一切,可是您,卻連那樣都不允許,既然你不愛,為什麼不給他自由呢?”
“你以為我會放開我的手嗎?你以為我會將屬於我的東西拱手相讓嗎?別說笑了!”我面無表情地回應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太陽被月亮遮住了並不可怕,很快它就會再度給這個世界帶來光明,而人心被黑暗所掩埋而淪為一片荒漠的時候,才是最為可怕的,我一直相信,沙加會觸摸到您心底裏最柔軟的地方,現在看來,他的一切努力不過是和您一起墜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穆遠眺著遠方海面上慢慢航行的船隻,他已收起淩厲的目光,又變回我所熟悉的溫柔,他回過頭意味深長的看我,然後轉身離開。
“穆!”我下意識地喊住他。
“您為什麼不在十三年前將毫無還手之力的我們盡數殺死?”穆向前走著,並沒有停下腳步,卻問出我永遠也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我一個人留在星樓上,太陽已經從月亮的禁錮中掙脫,再度發出燦爛的光芒。
而我的思緒,像跑進了米諾斯的迷宮,想找到出口,又害怕在某處蟄伏著的怪物,我退卻,卻因為懦弱而被四壁撞得傷痕累累。

水瓶宮的上空飄著在愛琴海從來不曾下過的雪。
整個水瓶宮猶如籠罩在一片晶瑩的夢境之中,美倫美渙,我忍不住涉足其中。
鼻尖上一點冰涼,伸出手掌,一片片雪花落入掌心,還來及細看,頃刻間化成水滴。
水瓶宮的室內帶著與室外不同的陣陣溫意,壁爐裏的火正熊熊燃燒著,而一股濃濃的茶香撲面而來。
卡繆坐在寬白的沙發裏,看來他還保留著法國人喝下午茶的浪漫習慣。
我掃視了一下四周,讓人意外的是米羅竟然不在。
卡繆見到我的身影,便從沙發裏站起向我鞠躬。
“你在懷念寒冷的西伯利亞嗎?”我點頭示意他坐下。
卡繆點頭,神情還是和室外的空氣一樣冷淡,就像不願被人打擾似地有意無意和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米羅不在嗎?”我再度往邊上看了看。
“他應該在嗎?”卡繆反問。
我一時語塞。
我的窘迫盡收他眼底,卡繆臉上顯出難得的笑意,他起身為我斟茶,“我很享受這樣的清靜呢,教皇大人。”
“這樣的清靜大概也不會太久了吧。”
“您是說戰爭嗎?”
“前來聖域的青銅戰士裏會有你的徒弟。”
“是冰河,他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他會成長為一個優秀的聖鬥士的。”
“會像你一樣優秀嗎?卡繆,那個男孩會用你親自教導他的招術來與你作戰,簡直就像和自己動手一樣,你會出手打他嗎?”我頓了一下,“對了,也許他本根也到不了水瓶宮,在那以前早就死在你戰友的手下也說不定。”
“如果不得已非要一決死戰的話,我一定會向其他人求情吧,我不想讓他就那樣死去,至少讓他避開這場戰鬥也好。”他的語氣一如他的表情一般平靜。
我盯著他的眼睛不語。
“或者正如您所想的,如果我們師徒還是不可避免的開戰的話,那麼我會作好必死的準備,死在冰河的手下一定不會是件太過痛苦的事情。”他淺淺的啜了口茶,依然平靜地談論著自己的生死。
 “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米羅吼著沖了進來。
“你還像個沒有長大的孩子。”我轉過頭去望著臉漲得通紅的米羅。
“難道說這就是不可逆轉的宿命?開什麼玩笑,我們穿著黃金聖衣就是要打自己的聖鬥士嗎?那些青銅戰士們也真會對我們出拳嗎?”米羅緊緊攥著雙拳。
“要說宿命也未嘗不可,米羅你難以接受的事情還真不少。”我收回視線。
“非得和聖鬥士揮拳嗎?撒加你不能放棄這個教皇的寶座嗎?女神要回來就讓她回來當好了,你和沙加在一起不就好了?”米羅的臉上滿是難以克制的痛楚。
我別過頭看卡繆,他並沒有在意米羅的痛苦,沒有言語,只是看著窗外的天空。
我起身,走出水瓶宮的大門。
漫天的飄雪已像一個短暫的夢一樣結束了。
仰起頭,日光直刺雙眼。
阿布羅迪未像往常一樣懶懶地靠在石柱上,他站在我的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不得不與他對視。
正如人們所傳頌的那樣,近在咫尺的阿布羅迪擁有著驚人的美貌,我第一次細細端
詳他的臉也禁不驚歎,他昂著頭,雖然面無表情,但每一個輪廓與線條都美得無懈可擊,他站在那裏,就像一個靜靜散發著輻射的磁場,牢牢捕捉著每一個與他邂逅的目光。
“你打算如何?”說實話我向來對他並無任何好感,所以連話語的口氣都像被熨燙過了似地沒有任何起浮。
“水瓶宮上空下起了雪?卡繆幾時竟變得如此浪漫?”阿布羅迪望著不遠處的白色宮殿。
“卡繆懷念寒冷的西伯利亞了。”我側過身打算離開。
“因為懷念而下起違背自然的雪,卡繆不是太任性了嗎?”一向唯美的阿布羅迪輕笑。
我冷哼。
“您什麼話也不想說嗎?”阿布羅迪突然提高聲音。
“難道有什麼可說的嗎?”我笑了笑。
“除了沙加您不會理會任何人吧?”他漂亮的眼睛直視著我,淺笑的唇角邊帶著無限的嘲諷。
“你妒忌嗎?”我用冷冷的目身光掃過他的全身。
阿布羅迪不假思索地否定,他搖了搖頭,臉上還帶著讓我頗為惱火的笑。
“你一定奇怪那天我為什麼要去扶受傷的沙加吧,在你有眼裏我是一個隻關心自己的人吧?的確如此,人們常常會用最美的聖鬥士來稱呼我,除此之外他們什麼也看不見,而我呢,正如你所說的,連所用的招勢也是華而不實的,只是想用玫瑰來襯托自己的美麗吧,和我交手的人總是這樣不屑地想著。小時候訓練的時候也是,我總是被一次次的打倒受傷,每次受傷以後我總是躲起來,是因為怕別人看到我的狼狽和醜陋,如果連美麗也失去的話,那樣的阿布羅迪還真是一無是處呢,旁人一定會這樣想吧,只是有一次,在訓練中被對手打得遍體鱗傷的我在海邊沉沉睡去的時候,沙加來為我包紮傷口,他小小的手撫慰著我,他無比認真的告訴我,阿布羅迪你一定要成為一個強者,因為一旦成為弱者,連說話的權利都會剝奪,從那時起我便想過要報答他,您一定覺得可笑吧?”阿布羅迪在許多時候總是帶著玩世不恭的神情,像現在這樣嚴肅而認真的表情讓他顯得有些陌生。
我的心猛地一陣抽搐,竟想不出回應他的話語,試圖抽身離開。
他總像是游離這個聖域外的異類,和其他人不太接近,又不太疏遠,沒有好朋友,也沒有死對頭,就像要刻意隱藏自己的存在一樣,在這些無聊的日子裏他的美漸漸成了聖域的一種看似可有可無但卻必不可少的裝飾,
而現在,這個華麗的裝飾突然在我面前如此張揚地宣佈他的存在。
“我不想聽你的嘮叨。”我試圖用冷漠打擊他的熱情。
“我崇拜美麗,而勝利對我來說是聖高無上的美麗,在您代替史昂站到寶座上俯視著我們的時候,我一直認為您便是這世間詮釋勝利的最完美的人,我崇拜您,比任何人都崇拜您。”他的眼睛閃耀著熱切的光芒,似乎正等待著我的回應。
“隨你的便。”我折返往回走去。
“您害怕愛吧,的確如此,我們聖鬥士是被在祭壇上的供品,供品怎麼會有資格去愛呢,您一定是這樣想著的吧?是啊,如果誰渴望愛,那他一定會成為一個弱者,一個在愛人面前任何權利都被剝奪的弱者。”阿布羅迪對著我的背影冷冷說道,他的話語輕飄飄地在我的耳邊回蕩。
“誰給你們權利一個個對我品頭論足?”我回頭。
阿布羅迪被我的目光冷冷掃過,手中的玫瑰落上地上,所有的表情都從他美麗的臉上褪去。
一旦成為弱者,就連說話的權利都會被剝奪。
我在處女宮有臺階前停下腳步,沙羅雙樹園的花瓣飄落在我的腳畔,讓人清醒的風一陣陣地掠過,腦海裏卻一片空白,我停頓了許久,終於回過身往高處的教皇廳一步步走去。
   

NEXT

 

BACK

 

[”\IvdafUC̃vɂȂĂ݂ȂHI Click Here! ŎdlKI Click Here!]
[ CGI^T[rX | 100MB̖HPXy[X | GWo^sT[rX ]
[ S҂łSȃ^T[o[BTOMBłQTO~BCGIESSIEPHPg܂B ]


FC2 LbVO o@ANZ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