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lemma

作者：溪沛
 

四 醒時亦有醉（上）

碎香孤擁醉，醉擁孤香碎
醒莫更多情，情多更莫醒
——第四章題解

撒加：
我又看到了五歲沙加燦爛的笑容，在滿天絕美的星光下。他張著雙臂向我撲過來，那是沙加的笑，是溫柔和純潔的雜合體。
不，不——沙加，不要過來！我站在懸崖頂上，在我面前的是前教皇，我的異次元空間已經從他背後出手——為什麼，沙加竟然以為我在玩，竟然在這個時候毫不知危險地跑過來了……刹那間，我看見沙加小小的身子象白蝴蝶般地飄落了，我的眼前全是鮮血……是誰的血？
——前教皇的臉忽然轉過來了，他看見我出手了，他知道我要幹什麼了，他不可能饒過我——然後他出手了。我想躲開，但身體在這一刻怎麼也動不了了——是他強大的意念力控制了我，還是我看見滿身是血的沙加後身體就完全石化了？
我清晰地感覺到前教皇的拳頭打著我的身上，然後清晰地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在那一刻，我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恐懼……
冷汗浸濕了我，我抹去冷汗，才發現自己是躺在教皇廳。
——一個噩夢而已，我皺著眉頭使勁搖了搖頭，似乎要把那些不真實的東西甩掉。不能想，有些事情不能想，否則我就會一直清醒到黎明，而現在的我迫切地需要睡眠，一切都到明天再想吧……
還是相同的情境——年幼的沙加，前教皇……但是這次，我趕在沙加撲過來之前就擊中了前教皇，這回骨骼碎裂的聲音是從他身上發出的——不，不，前教皇的臉忽然幻化成穆的臉，穆的手朝我輕揚過來，一片無比燦爛卻藏著死亡親吻的星光——這麼近，這麼密集，我無法躲避；我的手還停留在他的身上，也來不及再舉起抵擋……
死亡的光芒，滅絕一切的光芒……
再次從夢魘中醒來，我的耳邊似乎還停留著夢中沙加淒厲的叫聲：“穆，不要——”又做夢了！我煩惱地籲了一口氣，不再試圖進入睡眠。
死亡的星光——我的腦海裏再次閃過——仿佛有什麼東西需要想起……
——“不要——”沙加的聲音。
——“可是你為什麼也替他擋了那一下？”穆的聲音。
那是什麼意思？難道——？
我騰地坐起來，兩個夢——和白天的事，終於有些什麼東西串起來了，穆的星光滅絕——在我的異次元空間發出的時候，穆也在最後時刻發出了星光滅絕——然後沙加就撲到我們倆面前，擋住了我的異次元空間——也擋住了——星光滅絕！
我光著腳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沙加——！星光滅絕——！我幾乎叫出來。我的全部神經終於恢復到這一天最清醒的狀態。回想穆的姿勢……是了，穆，留了一手，他在最後的時刻使出了星光滅絕，原來他是要與我——同歸於盡！他肯定在來找我之前就做好這個準備了。我輕視了他，如果不是沙加……
再回想沙加當時的姿勢——他的雙手向前，所以我看到他在全力接我的異次元空間。那麼他把背後留給了——星光滅絕。我忽然感到心裏的刺痛。沙加摔落的方向，不是向後，而是直接摔在了地上。我這個笨蛋，居然沒有想到，他是在兩個黃金聖鬥士的絕技夾擊下受傷的，他的傷勢遠遠比我想像的要重……我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為什麼，沙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天啊，我又做了些什麼，以穆的性命對他做要脅，讓他——順從我——我的額頭上已經是涔涔冷汗了……
我幾乎是沖出了教皇廳，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外的侍衛恭恭敬敬的行禮中，帶有一絲驚奇的眼光。我直奔十二宮側的小路，從那裏可以直通處女宮。
“教皇”，隨著一個動聽的聲音，我的眼前一亮，一個靚麗而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眼前，明亮的藍眸，水藍色披瀉的捲髮。
“雙魚座的阿布羅狄！”雙魚座的阿布羅狄已經把玫瑰種到了我的教皇廳前，所以我經常可以在早晨在門口碰到照看玫瑰的他。但是今天，他的出現仍然讓我感到意外。
阿布羅狄恭恭敬敬的行禮，說道：“教皇這麼一大早，為什麼走得這樣匆忙，有沒有什麼我阿布羅狄能效力的地方。”
我看著阿布羅狄，他也毫不畏縮地直視著我，眼眸中流露出關切和一絲懷疑的神色——一定是我剛才流露了某些不穩定的氣息，讓他感覺到了。
“唔，沒有什麼，我只是想到下面看看……”我掩飾著。
“教皇，我昨天感覺到教皇廳發生了戰鬥，是不是穆……”
他的話被我隔著面具的目光打斷了。阿布羅狄的出現把我拉回到現實來，我不能現在就到處女宮去，不管我如何心焦——白天穿過那條小路上，會有很多雜兵，而且也很難瞞過旁邊守衛十二宮的黃金聖鬥士。
“穆會離開聖域的……”我的聲音回復了教皇的冰冷和深不可測，然後我看到了阿布羅狄領會的眼神……

阿布羅狄：
很少感到教皇這麼心神不定。雖然他帶著面具，但是憑著我對他的熟悉，和我雙魚座聖鬥士超常的直覺力，我明顯感覺到了他氣息的紊亂。
——撒加，身為半神的你也會有這樣脆弱的情緒嗎？是因為穆——前教皇的弟子——他終於知道了事實嗎？可是你應該十分清楚，這事早晚是瞞不住他的。你既然能對他的老師和艾俄羅斯下手，又怎會捨不得一個穆？還有沙加——昨天，我清楚地感覺到沙加的小宇宙在教皇廳的爆發，沙加又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我對猜透那個最接近神的人的心思沒有把握，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和撒加的關係一直很不一般……
——撒加，雖然我一向和你非常有默契，但是我們中間終究隔著一層窗戶紙，使我不能成為你真正的心腹人兒。每當有機會捅破這層紙，你都悄悄地溜掉了。
——撒加，你究竟想把那個面具在我面前帶多久？不用多久，我會把你的這個面具摘下的，還有就是——摘下你在面具後冷酷而堅忍的心。

撒加：
雜兵們向我報告了穆的離去，我只冷冷地應了一聲。穆的事情終於有了一個解決，至少目前我不用再考慮他的因素了。剩下的黃金聖鬥士們再沒有人能對我有很大威脅了——他們或者已經臣服於我，或者永遠不會知道真相。
但是沙加，看來他是一開始就知道真相的——事實上我也沒有打算隱瞞他——他會做什麼樣的選擇呢？昨天就是他的選擇嗎？想到沙加，我這一天都在用小宇宙探尋他的小宇宙，但是我絲毫感覺不到它的蹤跡。這使我不能不憂心忡忡，一天做事都沒有心思。
當夜幕再次降臨聖域時，我再也按納不住，在身上罩了一個帶帽子的黑色披風，匆匆地趕往處女宮。
處女宮裏沒有任何燭火，空蕩蕩的大廳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我在處女宮深處找到了他的臥室，點亮了燭火……屋裏沒有人，只有空氣中彌漫著沙加身上一貫的淡淡的清香味。臥室裏的佈置簡單得近似簡陋，床上的一件藍袍在整個房間一致的雪白色中顯得非常扎眼——那是我的衣服。但是沙加在哪里，整個處女宮都沒有他的影子。
忽然，我看到一扇精美的雕花石門，想也沒想，就推開了，信步走進去，我不由呆了一呆，那裏面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園子……
月光很亮，滿天的繁星，使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園子的一切。處女宮旁邊怎麼有這樣的地方？恍然間，我忽然想起，在教皇廳的舊檔裏曾經看到過——處女宮的旁邊有一個沙羅雙樹園，這一屆的處女座聖鬥士沙加是佛陀轉世，而佛陀最後是涅磐在沙羅雙樹下，所以沙加在成為聖鬥士前，唯一的要求就是擁有一片土地，以便把沙羅雙樹栽在這片土地上。
——處女座的傳說——沙加、佛陀、沙羅雙樹、涅磐——我的心中忽然升起了恐懼。我朝園中最顯眼的那兩棵沙羅雙樹快步走去。然後，就看見一團觸目的白色俯臥在那兩棵樹下。我的心臟猛然震顫了一下，恐懼已經難以自抑了。我呼叫著跑到他的身邊，跪下去把他纖細的身軀抱起來，在這一瞬間我感到放心了——他是活著的，我感到他的身軀在顫抖，而且是火熱的……
“沙加，你怎麼了？”我的聲音居然發顫了。我用手去觸摸他的額頭，發現他的額頭是滾燙的。他的雙目無神地睜開了，眸子中神情的淡得幾乎沒有顏色，其中看不到任何真正的意識。然後，他費力地抬起一隻手，輕輕地卻是堅決地推開我在他額頭的那只手。
“沙加——”他的這個動作在某種程度上刺痛了我。
聽到我的聲音帶著某種不滿，他終於抬起眼睛，看著我，然後，他的眼中好象有某種放棄的神色，他的手垂落了，臉扭向一旁。
“你發燒了！”我抱著他的雙手下意識地緊了一下——一刹那間，我感覺他的瞳孔急速地收縮，身子瑟縮了一下，雖然極輕極輕，卻沒逃過我的眼睛，但他沒有進一步反抗的動作——還是為了穆嗎？我感到自己的身體的某部分似乎起了某些變化——是我的頭髮顏色……
在一瞬間熱血湧上頭部的衝動之後，我把沙加的身子重新放到了地上，站直了身子。我不能再抱著他的身體，否則……
“穆已經走了，”我在平靜了下來之後，冷冷地說，“就在今天一早。”躺著的人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但是沒有什麼表情的變化——他應該預料到了。
“我知道星光滅絕的秘密了，”看著他的身體又是一個顫抖，我的聲音繼續冰冷的，“你替我擋了穆致命的一擊……看來你選擇了站在我這一邊——”
——忘記穆吧，讓我來照顧你，但我不願用穆來要脅你——我的另一顆心在歎息道；然而教皇的頭腦此刻佔據了上風，“只要你一直這樣，穆就是安全的——你也是安全的……”我不能放棄這張牌，我不能冒任何失去沙加的風險……
“看來你暫時還沒有事，明天一早我會讓其他的聖鬥士來替你療傷。”我在臨走時這樣說。我的小宇宙是不合適在此時此地燃起的，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深夜對處女宮的拜訪，因為——我心裏有鬼！

沙加：
撒加來了又走了，他的身形掩蓋在黑色斗篷裏，我一直沒有看清他的表情——即使是在他抱著我的時候。其實我也沒有去看——雖然我睜著眼睛——即使不看我也知道看著我的那雙眼睛是教皇的眼睛，而不是——我所曾經熟悉的撒加的眼睛。
從昨天夜裏回到處女宮，我就一直在沙羅雙樹下昏昏沉沉，神志時昏時醒……我為什麼非要到這裏來，任春夜冷峭的寒風吹著我傷痛的軀體，而不是躺在處女宮裏？——是因為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一塵不染的處女座聖鬥士了，所以不能再躺在那麼一塵不染的處女宮了嗎？
是的，昨天發生的事情改變了我的全部世界，我同時失去了穆、撒加，和我自己……不！我不是昨天才失去撒加，我是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他了……昨天，他只不過把我所有在心裏對他僅存著的美好回憶撕成碎片而已……
——穆，原諒我吧，我那樣傷了你的心！如果你知道我因為你的離去，躺在這美麗的沙羅雙樹下，任由淚水洗滌我的面龐，你會恨我恨得少一點嗎？你知道嗎，自從我當了處女宮聖鬥士後，就再沒有流過眼淚。
——穆，我不得不那樣做，即使時間重回到以前我還是會那樣選擇。因為他是——撒加啊，我們從小敬慕和深愛著的兄長！你不是也是那樣深地愛著他嗎，所以我知道，即使你殺掉了他，你也不會從這種報仇中得到任何——哪怕是一點點——快慰！因此，你選擇了星光滅絕，殺死他的同時，也殺死自己。穆，如果沒有星光滅絕的秘密，如果你能直接殺死撒加，而自己不會死，你還會那麼毅然決然地出手嗎？
——撒加的秘密，我的確是很早就知道了……我也曾經彷徨，但我又能怎麼做呢——除了選擇緘默。是的，穆，我怕看到你和撒加成為敵手的事實——你的實力是無法和撒加抗拒的！可是，穆，你的確應該恨我！因為我的另一個理由，是為了那個人……
——我清楚地看到撒加在毀掉自己，卻無能為力做任何事——那個從小就一直為我做了很多事的撒加啊！他昨天親手毀掉了我對他的愛，不是因為他對我做了那些事——即使他毀掉了我，我也無法真正地恨他——而是因為他用你的生命來要脅我，去順從他！那真的是我從幼年時就一直傾盡自己心靈去敬愛的人嗎？
——撒加，不，是教皇，剛剛來過了，他告訴我已經想明白了你星光滅絕中的秘密，這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還帶來了你離去的消息。穆，你都沒有來見我一面就走了嗎？你難道——這麼怨恨我嗎？
——我們——今生還有相見的日子嗎？

撒加：
從沙羅雙樹園出來，我像一個遊魂般回到了教皇廳。教皇廳的浴池水溫很涼，但我並沒讓侍衛去加熱。我迫切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就讓我浸入冷水中，激醒所有的噩夢吧！
——我又幹了些什麼？在一個垂死重傷的人的傷口上灑了把鹽，而他，是我心裏最在意的人。我本來是去安慰他的心，救治他的傷，告訴他我多麼在意他的傷有多重，告訴他我對自己昨天的粗暴感到多麼後悔，告訴他我用穆的生命來要脅他是多麼愚蠢！可是，我卻做了與此相反的事……啊，我已經頭疼欲裂了……
——沙加啊，饒恕我吧！當我帶上教皇面具的那天，我就不是我了！
一夜的無眠後，我在一清早就傳召了山羊座聖鬥士修羅。
“處女座聖鬥士受了重傷，性命垂危！他現在在處女宮旁的沙羅雙樹園裏，你去負責料理他的傷！”我的聲音冷漠而乾脆，沒有一絲感情攙雜在裏面。
如我所料，這個以忠誠著稱的聖鬥士除了在臉上顯示了一絲迷惑外，並沒有多說半句話——這就是我選擇他的原因。
“是的，教皇！”他答應著，弓身行禮而去。
目送著他消失在教皇廳的門口，我似乎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全身癱軟在教皇的座位上。
——沙加，你一定堅持住，我不能失去你！
Dilemma 四 醒時亦有醉（中）
修羅：
教皇的命令十分奇怪，但是看到他並不打算給我理由，我也不會再多問一句。教皇的指令已經足夠清楚了，我只需要知道該怎麼做，而並不需要理由。當然，這並不代表我心裏就沒有疑惑——處女座的聖鬥士——沙加——為什麼受傷了？教皇為什麼讓我去給他治傷？
我跟處女座並沒有特殊的交情，其實我跟其他的聖鬥士都沒有特別的交情，那是因為我生性沈默寡言、一心埋頭在練功與對女神的崇敬上。但這並不代表我對周圍的人和事完全不瞭解和不關心。處女座沙加是一個顯得很特殊的人，我每次經過他的處女宮時，都能感覺到一片安祥、溫暖的氣息。處女座大部分時候在打坐。如果他不打坐的話，他會跟我點頭微笑，儘管不睜開眼睛——僅此而已。有時候，我能看到白羊座的穆在他的宮中，他們有時在下棋。有時穆靜靜地坐在打坐的處女座旁邊看書。穆也像處女座一樣，是一個安靜的人——想到穆，我忽然想起，白羊座的穆擁有強大的念動力，是十二個黃金聖鬥士中極擅長給別人療傷的，而且他與處女座交情非比尋常，教皇為什麼沒有派穆去？
我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已經穿過了六個宮，來到了處女宮。今天的處女宮，不知為什麼顯得非常陰冷，冷冰冰的雕花大理石柱在宮中投下長長的陰影，感覺不到它的主人存在的氣息。
“處女宮旁的沙羅雙樹園”，那是什麼地方？我在處女宮裏尋找，很快就找到主人的那間整潔簡單的臥室。一件寶藍色的長袍格外扎眼，這好象不是處女座一貫白色的衣衫，但是這件衣服是誰的，跟我沒有關係。我接著在處女宮裏尋找，直到找到那扇雕刻著精緻蓮花圖案的石門，推開——收入眼底的是很大的一片園子。
陽光灑滿了整個園子，湛藍的天空與五顏六色的不知名的小花互相映稱著。園子深處，兩棵高大的不知名的樹木迎風搖曳著，空氣裏送來難以辨別來源的清香——我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那兩棵樹中間，處女座的沙加就躺臥在那，一動不動……
風拂開沙加金燦燦的頭髮，我才看清了自己手上扶著的失去意識的這個人的臉——清俊的面龐、頎長的睫毛、額頭間奇異卻美麗的記號、白得如透明般的肌膚——我從來沒有這麼近地觀察過處女座，或者其他聖鬥士。他的身軀很柔軟、很纖細，好象軟到了沒有骨頭、沒有份量，輕輕一握就會變成一團空氣。我在訓練場上的打鬥中也無數次觸碰到許多其他聖鬥士強壯的身體，怎麼也不能想像世界上會有處女座這樣的聖鬥士——他怎麼可能是號稱聖鬥士裏最接近神的人呢……
“處女座的沙加——”我的呼喚聲一反常態的輕柔，好象生怕驚醒了他的好夢。
那個金髮白衣的人完全沒有反應，他雪白的面孔似乎缺少了生氣。
“處女座聖鬥士受了重傷，性命垂危……”我想起教皇的話，處女座果然傷得很重。心裏不由地升起一連串的疑惑，教皇怎麼知道沙加在沙羅雙樹園——除非他親自來過……教皇如果來過，為什麼自己不給他治傷……
不能再多想了，我只是一個執行命令的人，這麼多年，我一直忠實地扮演了這一角色，才獲得了教皇以及教皇身後的女神的無限的信任。
我用左邊的臂彎輕輕地托住處女座的頭部，右手扶著他的胸前，然後燃起了自己的小宇宙……
“唔——”，長長的一口氣，我感到面前的人一陣顫動。他醒過來了，睜開了眼睛。天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處女座的眼睛，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我仿佛看到了整個清澈明朗的蔚藍色天空。
“啊，修羅——”他顯然對於我出現在他身邊感到意外，這當然再正常不過。
“你受重傷了，教皇派我來救治你。”我連忙解釋原委，忽然對這樣扶著他的姿勢感到窘迫。
“教皇……”他低低地重複著，眼睛長長地閉了一下，嘴角現出一絲慘笑。
“多謝你，山羊座修羅，這樣費心了！”他的聲音仍然很微弱，但語氣非常真誠，面對他那雙湛藍的眼睛，不知為什麼竟有一點不敢去和他對視。
他用手撐地努力使自己坐起來，我急忙阻止他，“你還沒有好，只是剛剛有點恢復，還是讓我繼續為你治療吧。”
他笑了笑，仍舊自己掙扎著坐起來，“修羅，我已經不礙事了，不能再讓你這樣耗費小宇宙了。”
我的離開他身體的雙手，忽然感到有一點空虛。為了掩飾我的某些不自然，我必須找點話來說。
“處女座沙加，你的眼睛為什麼了睜開了？”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一向不多話的我居然在這個時候問出這麼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我的臉一定是變紅了。
感謝他，沒有顯出任何吃驚的樣子，那樣會叫我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因為是修羅你來了，你是處女宮的稀客！”他居然這麼回答，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迎著他的眼睛，我看到他的眸子清亮而深邃，雖然那裏面似乎深藏著我看不懂的很多東西，但我可以確認的是其中的一絲溫暖。
這兩句話一下子拉進了我倆之間的距離，我倒想不出要說什麼了。“沙加，你傷得這樣重，才剛剛醒來，恐怕我還得接著……”
“修羅，你的小宇宙已經耗費很多了，”沙加不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我既然已經醒了，可以自己用小宇宙治療。”
“可是你的小宇宙還很微弱，而且不穩定，只怕要恢復原狀還需要很長時間。”
“修羅，你不瞭解，處女座的小宇宙治療的能力很強。我有把握，你不用擔心……”
沙加已經這麼說了，我就無法再說什麼了。我只有站起身，轉過身，背對著他，我說：“如果你真的沒事了，那我就到教皇處複命去了。”
“修羅，多謝你。”
“你不是已經謝過了嗎？”
“這次——是為上一次你的棒棒糖謝你。”
上一次？棒棒糖？
“那次我在訓練場上受了傷，你專門買了棒棒糖給我帶過來。”
我轉過身，看著處女宮的聖鬥士，風頑皮地把他額前正中的一縷頭髮撥動著，他眉間的紅色印記一閃一閃的。
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一點點呈現出來，原來我和處女座並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我笑了，怪不得——我從進了沙羅雙樹園後，就對他沒有陌生的感覺。

撒加：
日子已經過去十多天了，在這一些日子裏，我儘量遏制住自己去想沙加。從修羅複命以後，我每天派侍衛去探聽消息，知道他在一天一天好起來。我也知道修羅去看過他——修羅的確很盡責，因為沙加不願意耗費他的小宇宙而拒絕讓他繼續治療，所以他擔心沙加的傷會反復。
儘管我比修羅更擔心他的傷勢——修羅只不過是為了執行命令——但是我沒有再涉足處女宮，因為我很怕——再傷害他。
穆離去的消息需要公佈了，我知道修羅心裏有困惑，他一定在奇怪我為什麼不找擅長治療、又與沙加相厚的穆去處女宮。其他的人也終究會發現穆的離去，我必須給與大家一個官方的交待，但我一直在等沙加的身體好一點——我很害怕在他的面前提到穆時他的反應會帶來我的什麼反應，即使我帶著教皇厚厚的面具……

修羅：
教皇宣召我們所有的黃金聖鬥士，不，只有八個黃金聖鬥士，射手座艾俄羅斯——已經是聖域的叛徒——死了，雙子座撒加失蹤了，天秤座老師——他從來就沒有出現在聖域過，還有白羊座穆也沒來。
我有幾天沒見處女座沙加了，上次見面的時候他的傷勢已經大有好轉，但是今天我看見他的臉色還是非常蒼白。我不由地一皺眉，難道他的傷勢又有反復了？
教皇出來了，說了些例行的話之後，教皇就宣佈穆離開聖域了，回到他修煉的地方——一個叫帕米爾高原的地方。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穆的問題是他犯了一些對聖鬥士而言嚴重的錯誤，所以他的離開將是長期的，也就是帶發配的性質。
穆犯了什麼錯誤，我沒有注意聽……我一心只想著沙加的傷勢——好象穆也沒犯什麼大錯誤，但穆是教皇的弟子，教皇對他要求更加嚴格也是正常的，何況他在那裏修煉會比在聖域更加專心致志，進步更快呢——教皇一定是這麼想的。
但是沙加的臉色為什麼這樣蒼白，為什麼我感到他很虛弱的樣子？我忽然想起，穆是他的好朋友，他聽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難過。我接著又想到，怪不得教皇讓我去為沙加治傷，原來穆已經離開聖域了。
“在穆未被召回聖域的時間裏，聖域裏的任何人未經我的命令，不能和穆有任何聯繫，即使是小宇宙的聯繫。你們聽到了嗎——”教皇拖長的聲音又響起了，“違令者將受到嚴厲的懲罰！”
——這也太嚴厲點了吧，沙加會受得了嗎？我一邊想，一邊和其他的黃金聖鬥士一齊躬身道：“謹遵教皇命令！” 然後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除了遵守，我從來都不會對教皇的命令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即使是上次接到殺死艾俄羅斯的指令……
“沙加，難道你沒有聽見嗎？！”教皇嚴厲的聲音像霹靂一樣響起。
教皇廳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沙加身上，他剛才沒有和大家一起接令。此時的他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卻是一言不發。即使隔著面具，我依然感覺到教皇射向沙加的凜冽目光所包含的怒氣，心裏不禁暗暗為沙加擔心。
“沙加和穆是好朋友呢！”一個略帶輕浮的聲音響起，讓我大吃了一驚，是阿布羅迪！他居然敢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
教皇寒冷的目光射向阿布羅迪，停了幾秒鐘，又移開了，我在後者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
“沙加，是不是這樣，你打算不順從——我的話嗎？”教皇冷冽的象冰一樣的聲音。
教皇將順從兩字拖得格外長——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到沙加的身子微微顫抖了幾下。“不是的，教皇！”他終於從牙縫中吐出了這樣幾個字。為什麼我覺得他的聲音也是顫抖的？
“那好，你是可以遵守的——沒有我的命令，不能和穆進行聯繫？” 教皇的語氣變得有所溫和。
“是的，教皇！”沙加的聲音低得只能讓教皇勉強能夠用耳朵夠著。慶倖的是，教皇仿佛不願再追究下去了。
“好吧，穆的事就到此為止吧，你們都退下吧。”
我們一直躬身行禮，向後退出，但是耳邊又聽到教皇加了一句：“處女座沙加，你留一下。”
聽到教皇叫他的名字，我的心不知怎麼顫抖了一下。這麼說——這件事還沒完……退出教皇廳，我不禁暗自為沙加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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