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lemma

作者：溪沛
 

二 驚變識舊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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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加：
教皇廳漫長的一天工作終於結束了，我是那麼急於看到穆。但是發往白羊宮的小宇宙一直沒有人回應。
當我回到處女宮時並沒有片刻停留，接著往下走，但只走了幾個臺階，就收到穆的問候了。
“沙加，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去找你！”穆的小宇宙在跟我說，我能感覺他在聖域門口。
——穆，離開聖域去做什麼了？我的心裏充滿疑惑。
當熟悉的紫色映入眼簾時，我的困惑終於解除了——穆的手中抱了一大捧的棒棒糖。看到熟悉的紫色微笑，不知為什麼，我心裏忽然有一陣不祥的顫抖……
穆：
我在最後一天的安排是去買棒棒糖，想到明天我決定要做的事，自己的這個安排簡直像是瘋掉了。但是對於我，這件事是這麼重要，遠遠超過了其他的事……
我尋找了一天，並且數次使用了很耗費小宇宙的瞬移，才在離聖域很遠的一個地方找到了賣棒棒糖的地方，終於在傍晚趕了回來。
沙加已經從教皇宮出來了，他數次發給我問詢的小宇宙。他的小宇宙顯得有些不穩定，這在他是非常少見的。當我趕到處女宮時，沙加少有的睜著眼睛迎接了我。在看到了棒棒糖的一刹那間，他的笑容多少顯得有些勉強。
——沙加，難道你預感到了什麼嗎？
“穆，你今天一天沒在聖域，就是去買棒棒糖去了嗎？”
“是啊，你不是昨天提到了以前被我吃掉的棒棒糖嗎，我很怕沙加大人記我的舊賬呀。”我故作輕鬆地開著玩笑，“這是還你的——以補償當初被我吃掉的那些部分。”
“穆，”沙加笑了，“到底是誰記著舊賬？”
我們都彼此微笑著看著對方，少年時無數溫馨甜蜜的記憶都同時浮上了心頭，但為什麼，帶著笑的我們眼底深處都含著無法訴說的傷痛……
“進來坐坐吧！”也許是見我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跟在他走進處女宮，沙加發出了邀請。
“不了，沙加。今天只是來送棒棒糖，不坐了。”
——其實在我心裏昨天已經跟你正式的告別了，今天只不過是來還一個帳——也可以說是為了與某些童年的記憶作最後的告別。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略有一絲驚訝和失望掠過那張平靜如水的臉，但很快就消失了。
“好的，穆，再見！”
——是的，沙加，你的確擁有最接近於神、胸懷空明的能力，對你來說，萬事都可以不再縈懷。
“沙加，”我轉過身，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嘴裏擠出兩個字，“再見！”
與沙加說再見似乎用盡了我的全身力氣，我的心仿佛成了空蕩蕩的，一路向下走去，獅子宮裏靜悄悄的，艾歐利亞不知正躲藏在聖域的哪個角落舔舐他永遠不能癒合的傷口，看來我不能跟他說再見了——這樣也許最好；巨蟹宮我繞過去了，因為我不想接觸那裏彌漫著的越來越濃重的死人氣息。
眼前就是雙子宮，我駐足了，在靜默了片刻後，終於踏進了那已經三年空寂無人的宮殿。恍然間，無數的念頭和情感溢滿了我的頭腦，幾乎讓我承受不住……“撒加——”撫摸著冰冷的石柱，雖然我已經知道這個人此時正遊蕩在十二宮的最高點，但我仍像在呼喊著一個逝去已久的魂靈。空蕩的廳堂迴響著我的聲音，“撒加，撒加……”
“告訴我，告訴我……”
“為什麼，為什麼……”

沙加：
我封閉了自己的小宇宙，跟在穆的後面。目睹了穆在雙子宮的悲痛，當淚水從那幾乎是永遠掛著溫和笑容的臉上流下時，我的心也跟著顫抖了。
——三年來，我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穆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幾乎看到了在未來幾天，也許就是明天將要發生的事……我該怎麼辦？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站立不穩，倚在了一個廊柱上，儘管穆已經離去了，但他悲憤的質問聲音仍然在我耳邊想起，那是質問撒加的——也是質問我的！
——為什麼，為什麼？僅僅是因為怕穆為此失去了性命嗎？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我長久以來一絲不亂的心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困惑過……
冰冷的月光從雙子宮大殿的天窗上傾瀉下來，砸下一地幽冷的清輝，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照的慘白，記憶中浮現出三年前在這裏見過的那張面孔的慘白——這個已經空了三年的宮殿，空氣裏似乎還殘存它舊有主人的氣息……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雙子座黃金聖鬥士——撒加……

我從教皇廳離開時，天色已經很晚。這是記憶中不多的一次教皇傳召我做事，因為我還沒成為正式的黃金聖鬥士，平時教皇廳的事基本上都是由已經成為黃金聖鬥士的撒加或艾俄羅斯處理的。
走出了教皇廳，才發現天上黑壓壓的，空氣中滿溢著某些讓人感到壓迫的氣息，似乎是暴風雨的前兆。眼前就是傳說中的黃金十二宮，被遠處聖山匍匐著的巨大的黢黑身影環抱著……除了教皇的弟子穆之外，我們其他的小聖鬥士，只有在聖域的某些特殊日子或教皇偶爾的傳召，才能有機會進入十二宮。
剛過了射手宮，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我急忙加快了腳步，腦海裏依舊回想著剛才在教皇廳的情景……
“沙加，穆最近常和你在一起？”在我準備辭行時，教皇忽然這樣問我。
“是的，教皇。”心中微感奇怪，穆和我成為好朋友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教皇為什麼會在這一刻問起。
“嗯，穆的星光滅絕練的怎麼樣了？”
“教皇，穆現在很用功，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練功，所以進步很快。”
“沙加——我的徒弟我會不知道？穆什麼都好，就是不喜歡練功，他是個天生不喜歡戰鬥的人。”面具後的人似乎笑了，眼睛裏閃著非常慈祥的光芒，“所以感謝你沙加，總是拉著他要在陰天裏看星星，真的讓他的星光滅絕進步了不少。”
“教皇——”在這個洞察一切的睿智老人面前，我難得地窘迫了。
“沙加，你設計的捉迷藏遊戲也讓穆的瞬移提高的很快呢。”
——教皇連這個都知道——這件應該只有我和穆兩個人知道的事？儘管教皇的語音是那麼溫和，我還是因為發窘而背上淌汗了……
“沙加，我不幹了，你賴皮！”穆在被我捉到時大聲地抗議。
“沙加哪里賴皮了，他又沒有偷看！”我還沒有出聲，一旁的米羅已經嚷起來了，“穆，是你自己想耍賴吧！”
“可是沙加蒙著眼睛跟睜著眼睛一樣，”穆的小嘴撅了起來，“他平時就是閉著眼睛的。”
“穆說的有道理，沙加即使蒙了眼睛，也是可以‘看’得見的，這樣玩捉迷藏是不太公平。” 是阿布羅迪的聲音。
“可我不明白，如果沙加‘看’得見大家，為什麼總是穆被捉呢？”亞爾迪傻傻地問。
“沙加平時閉著眼睛，全靠氣息來分辨人，他對穆的氣息特別熟悉。”卡妙難得的說句話。
看到因為我的加入給他們帶來了困惑，我及時地在他們做進一步的口舌之爭前，宣佈退出了，守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玩。
“不玩了，不玩了！”穆一會就罷工了。
“穆，沙加一不玩了，你的魂就像被勾走了！”米羅的言語一向尖刻。
“你說什麼！”穆的臉一下子紅了，跳起來怒視著米羅。
“天不早了，我也不想玩了。”卡妙的聲音及時地把米羅的注意力轉開了。
米羅寸步不離地跟著卡妙走了，臨走還向穆做了個鬼臉，其他人也一哄而散。穆一時還有些不好意思，不像往常一下子就跑到我的身邊，而是自己先走開了幾步。
“穆，”我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還想玩嗎？”
“玩什麼？”穆一下子來了精神。
“我們倆來捉迷藏。”
“不幹了，我怎麼也捉不過你。”
“穆，難道你忘了你會瞬移嗎，我閉著眼來捉你，你用瞬移來躲避。看我一個時辰能捉到你幾次？嗯，如果不超過三次，就算你贏了。”
“這個主意好。我一定會贏你的！”穆頓時興致盎然起來，“如果你輸了，你要……嗯，我要……”一時想不出什麼合適的獎懲辦法，穆做出苦思冥想的樣子。
“對了，”穆忽然跳起來，興奮地大聲說道，“你輸了要讓我親一下你額頭上的印記！”穆反常的大嗓門著實把我嚇了一跳，一時竟忍不住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他興奮不已的神色，額頭上的兩個印記同時飛舞著！
“這個……好吧，”我忍著笑說，“如果你輸了，也要讓我親一下你額頭上的印記——不過是兩下。”我邊說邊伸出兩個指頭比劃著。
“為什麼是兩下？”
“誰讓你長了兩個印記！”
“不幹不幹，那我得再親一下你的眼睛。”
“好吧，好吧，隨你的便了！”我無奈地笑了。
就這樣，在我們兩個特有的捉迷藏的遊戲中，穆的瞬移功夫不知不覺進步神速——為了贏我，一向不喜歡練功他幾乎連夢裏都在練習了。開始時是我親穆的次數多，後來就是穆常常親我了。
穆第一次親吻我的時候，他抱著我的腦袋一直笑，我感到他的嘴間呼出的熱氣弄得我額頭和眼睛癢癢的，但是過了很久都不見他的嘴唇觸碰到我。我不由奇怪地張開眼睛看他，但是眼睛馬上被穆的一隻溫軟的手捂住了。其實我不用看他，已經感覺到他的臉紅了。
“沙加，我要親你了！”穆鄭重的通知我。
“嗯，不就是受罰嗎？我認了！”我說著，老老實實地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但是過了許久，仍舊不見穆有所行動。
“穆，你在做什麼，讓我等這麼長時間？”
“沙加，一旦我親了你，懲罰就結束了，所以我得好好地先瞧瞧你。”
“喂，那還有下一次呢，難道你這麼沒信心再贏我嗎？”
“才不是呢，嗯，即使次次都贏你，但是次次機會對我來說都很難得，我可捨不得一下子用掉好機會。”
“你這叫什麼理論？”我頭一次要對穆失去耐心了，“再不親就取消——唔——”
我的聲音被穆的突然擁抱所打斷了，同時他帶著灼熱氣息的嘴唇快速地觸碰到我的額頭上、眼上。他親吻得非常使勁，雙手也非常用力地抱了我一下，一切動作都發生在很短的時間內，然後他就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飛快地背轉身跳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知道他怕我看到他漲得通紅的臉，但是他又忍不住側過身來，斜著眼睛偷偷觀察在他的得意傑作下我的表情。這情景簡直讓我哭笑不得，之後又忍俊不住了。
“接著來吧，穆！這次我一定要贏了你，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想到我跟穆的遊戲以及我帶穆做遊戲的真正目的都被教皇看透了，我心裏略微有一點忐忑，教皇日理萬機，竟然是這樣明察秋毫——他是不是連我們這個遊戲贏輸後的獎懲辦法都知道了？
面前那位可親的長者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邊蕩漾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沙加，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穆有你這個朋友是他的運氣！”
“教皇，穆也非常聰明，他知道的事情遠比我多。”
“穆，還沒有長大，”教皇一邊微笑，一邊搖著頭說，“他要長成一名戰士還差得太遠。”
——可是，我們都離真正的戰士還差得很遠呢，我有些奇怪地看著教皇。
“穆的性格，有一些與成為戰士相矛盾的地方，”教皇再次看透了我的心思，“正因為這樣，他才是現在這個穆。但是，他的命運又註定他必須成長為一名戰士。”
某種似乎是憂慮的神色閃爍在教皇的眼中，我有些明白教皇想表達的意思了，但仍舊不大清楚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跟我說這些。
“沙加，繼續幫助穆吧——你會成為最接近神的人，那是你的戰士命運賦予你的角色！”
……
“去吧，沙加，”教皇的聲音似乎帶了一絲倦怠，“風雨就要來了。”
…………
風雨果然來了……狂風裹脅著帶著腥味的雨滴，劈哩啪啦地砸在臉上，竟然有些生疼，雨越來越來大了，穿行于十二宮的我開始猶豫，是不是在前面一個宮先避一下雨？抬眼望去，透過濃重的層層雨霧，撲面而至的是前面巨大的宮門上兩個長得一模一樣、惟妙惟肖的捲髮孩子的雕像。
我驀然止住了急行的腳步——這是雙子宮！我忽然記起，雙子宮與我剛才經過的射手宮一樣，是有黃金聖鬥士駐守的。
——雙子宮的黃金聖鬥士就是我久未曾謀面的撒加……
從一年前發生在懸崖上的那場變故後，我就沒有再單獨見過撒加了。他在不久後就和艾俄羅斯一起被冊封為正式的黃金聖鬥士，搬進了黃金十二宮。我們小聖鬥士也結束了訓練場的群體生活，轉為各自潛心修行。只有在偶爾整個聖域的重大活動，我才可能遠遠地看到他的藍色身影。但是那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已經長大了——已經學會了忘記！
一陣冷風吹來，滲透了我冰冷透濕的衣衫，逼人的寒氣蜿蜒過我的脈搏一直侵蝕到了骨髓深處。
——在這一刻，我不由猶豫了。如果踏入他的領地，萬一碰到這裏的主人該怎麼辦？
暗中歎了口氣，我轉過身，打算繞行小路。
“已經在門口了，就進來吧！”一個沉悶得像從地底下傳過來的聲音在我轉身的瞬間忽然響起。
我仰起頭，並沒有看到人影，映入眼簾的只有宮門上兩個緊緊相擁在一起的捲髮孩子被雨水打濕的眼眸和面頰……
——那個聲音，既熟悉又陌生，仍舊帶著不容抗拒的語氣。我再次猶豫了……腳步終於不由自主地移上了雙子宮的階梯。
雙子宮大殿裏非常昏暗……我的目光終於搜尋到雙子宮的主人，他坐在離門口不遠的地上，上半身斜靠在一個廊柱上，長長的腿伸了出去，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他的大半個面龐。他修長的手指間挾著一杯鮮紅透亮的液體，身旁有三五個東倒西歪的空酒瓶子，顯然他已經喝了很多酒。
大廳裏僅有的照明——一支小小的金色燭臺放在他的腳邊，撲朔的燭火一明一暗地照著他的身影，在大殿空蕩蕩的牆壁上投射出一個顫動著的、巨大無比的黑色陰影。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抬起了頭——啊，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地面對成為雙子座聖鬥士後的他，我幾乎屏住了呼吸……
——仍舊是棱角分明的俊美面龐，但他的眉頭間深鎖著一種我以前從沒見過的桀驁不馴，那雙深藍色眼眸流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神色，就像我此時感覺到的他的小宇宙一樣的陰晴不定……彌漫在整個雙子宮的酒氣，和他身上自然散發出的某種屬於雙子座聖鬥士特有的強勢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非常迫人的、甚至讓我聯想到某種危險的氣息。
——眼前的這個人讓我感到如此陌生，我忽然有些後悔走進雙子宮……
“來，沙加，喝一杯吧！”他舉起了手裏的酒杯，朝向我，臉上掛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聖鬥士是被禁止喝酒的，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吃驚，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喝點酒可以暖和一點，”他顯然注意到我被淋得透濕的狼狽了，眼睛裏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挑釁。“怎麼，你是不敢喝嗎？”
我仍舊搖了搖頭，然後默默地運起了小宇宙，一點淡金的光亮升起來，慢慢地驅散了一些我身上的寒濕之氣。
“哦，沙加，我忘了——” 注視著我小宇宙的光亮，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說不清是諷刺還是失望的笑容，“你是連葷也不吃的人，當然酒也不會沾——你真是一個完美無暇的天使，而且——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聖鬥士了！”
“撒加，酒是亂性的東西。”他酒後的樣子明顯與平時的他大相徑庭。
“不喝酒，性也會亂，”他冷笑了一下，一仰頭把杯裏酒喝得一滴不剩，“喝與不喝也沒什麼區別了！”
——撒加，難道你的性情已經亂了嗎？對於被稱為半神之人的你，能讓你性情混亂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曾經一直帶著優雅笑容、溫暖得像大哥哥一樣的撒加，在那個冰冷的海邊閃著冷酷目光、狠心絕情的撒加，現在這個酒後眼神散亂、充滿壓迫感的撒加，到底哪一個撒加是真正的你？
我困惑了，同時聽到他在酒後濃重的呼吸聲，直覺讓我對雙子宮潛在的某些不確定的危險氣息更加確認了——我應該趕快離開，離開這個讓我看不清面目的人！
“撒加，天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怎麼，這裏讓你感到不安嗎？”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非常尖銳地問道。
我抬眼看他的面孔，正好碰到他咄咄逼人的眼神，飄搖的燭火映在眸子深處，像兩滴濃得化不開的血紅。
——多麼陌生的眼睛！
“是的，”我並不想否認，“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想走了。”
“是去找穆嗎？”他的語氣似乎不太尋常。
——穆？跟穆有什麼關係？這麼晚了我怎麼可能去找穆？
“不是，我要回自己的住所了。”
他仰著頭看著我，目光裏閃過無數的令人難以索解的神色。
“如果你不肯陪我喝酒，那就去吧——”他又自斟了一杯酒，一口氣灌了下去。
酒杯碎裂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在我即將踏出雙子宮的一刻……
——要不要回頭？是不是該繼續走？如果回頭，會怎麼樣？——我向前抬起的腳僵住了！
啊，他的呻吟聲……我再沒有瞬間的猶豫，身形一晃，在片刻間奔回了他的身旁。
眼前的雙子座聖鬥士蹲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抱著腦袋，全身在顫抖著，似乎在忍受非常大的痛苦。
“撒加，你怎麼了？”我吃驚地問，雙手不自覺地伸出去，但是在離著他還很遠的地方就停住了。
“離開我，不要過來！”他的身形在戰抖，發色也在顫動的燭火中變得閃爍不定。
“撒加——”我猶豫了一下，反而走近了一步，輕輕地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肩上。
——是的，即使我告訴自己與面前這個人已經沒有關係，我還是不能不去管此時的他。
“哦，沙加……”他低低地呻吟了一聲，抬起一隻手遮住了前額，不讓我看見他的眼睛。
——撒加，你在掩飾什麼，為什麼不讓我看清你的面貌？
慢慢地，我感覺手掌下他的肩膀逐漸停止了戰抖，他抬起手，輕輕地把我的手推開。一種沈默的氣氛從我們之間蔓延到整個空曠的大殿……
殿外，風聲夾雜著雨聲已經變成了呼嘯聲，遠處傳來滾滾春雷沉悶的聲音，越發顯出殿內的寂靜無聲，只有撒加喘著粗氣的聲音。
“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像另外一個人……”他的喉嚨裏發出囈語般的喃喃聲。
——另外一個人？
“我的兄弟……”他的聲音模糊得讓我幾乎分辨不清是不是這幾個字。
卡嚓！一道閃電如銀色羽箭般毫無先兆地劈開了大殿內的昏暗，一瞬間，我看到了撒加未被遮住的那一半臉孔被照得慘白……腦海不知為何忽然閃現出雨中流著淚水的兩個石雕小孩一模一樣的臉……

在那個風雨之夜的幾天後，雙子座黃金聖鬥士撒加就失蹤了——就在艾俄羅斯刺殺女神的那個夜晚。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人去探詢究竟——連最不可能的艾俄羅斯都叛變了，而撒加與艾俄羅斯的深厚友情幾乎無人不知，去探詢也許會得到一個令所有人悲哀的結果——而此時人們的心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痛苦的打擊了。
——所以沒有人問過什麼，包括教皇……
——然而，教皇那似曾相識的陰晴不定的小宇宙，可以瞞住了所有人睜著的眼睛，卻瞞不住我閉著的眼睛。
作為一個最接近神的聖鬥士，一直以來，我默默地看透所有的事情，但從來不使它們真正地縈繞在我的心中——在某種意義上，我只是一個旁觀者，甚至在我自己的生命中……
——然而，我遇到的問題是：在穆的生命中，我究竟要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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